在荒原上製造同性戀聲音: 閱讀《荒人手記》

紀大偉☉文

                壹,荒原.製造.聲音

    此文名為《在荒原上製造同性戀聲音》, 關鍵字除了「同性
戀」之外, 即為「荒原」,「製造」,「聲音」。
    《荒人手記》的「荒」, 其指涉方向較似為艾略特(T.S.Eliot)的
《荒原》組詩(The Waste Land)之「荒」, 書中主人翁引用《荒
原》的「我們掉進了鼠路」,「死人遺失了它的骸骨」(21)(註1)自
然是佐証的顯例。在形式上,《荒人手記》和《荒原》一樣運用排
山倒海的用典 (allusion) 與文本互設 (intertextuality)(註2), 形式上
的(textual)開放活潑已具《荒原》的特色。然而, 與文本形式交織
的政治也不可忽視: 相對於文本上的創新, 在政治態度上兩份文本
卻又嫌保守, 充斥道德式反省, 期盼由(復古的)秩序來統治變革的
世界。

    稱「製造」「聲音」, 則指朱天文身為女性作者卻「裝扮」為
男同性戀者身份發言、書中的同性戀乃人工製造而絕非自然。全書
以「偽造的」單數第一人稱的敘事聲音呈現, 卻又不是單音的, 因
而呈現出巴克汀(M. M. Bakhtin)所謂的「眾(異)聲喧嘩」
(heteroglossia)小說特色: 具有不確定性(indeterminacy), 語意的開
放(semantic openendedness), 與未完成的、演進中的現實持續碰觸
著(註3)。再者, 由於此小說獲1994年中國時報百萬小說獎, 媒體大
肆炒作此書, 不少人不得不談此書因而成為媒體共犯(包括筆者), 因
此《荒人手記》也刺激了媒體上的眾聲喧嘩(註4), 達成巴克汀所
謂的嘉年華盛會(carnival)。書裡書外, 同性戀的聲音都(仍在)
「被」「製造」(不是自然而然、理所當然地生出來的)。在當今的
社會脈絡(contexts)之中, 臺灣也可視為同性戀者的荒原, 因此, 此文
也算側記了《荒人手記》在這塊荒地引發聲音的部份現象。

                貳,逾越的文本

    《荒人手記》同時具有開放與保守的矛盾性格: 它在政治層面
有所封閉不足, 在小說美學上卻具有逾越性。
    就文本而言, 它最受爭議的兩點, 是: (A)形式的逾越: 書中充斥
大量令人不知所措的符號典故, 以及如同中魔般不節制的意識流式
書寫; 以及(B)寫作者的逾越: 女作家作者如何能寫男同性戀的經驗
呢(註5)? 這兩點爭議正是僵化的臺灣尋常閱讀習慣的癢處;《荒人
手記》在這兩處的放肆正可算是它對讀者的一部份貢獻。

                A. 逾越的形式

    託《荒人手記》的福, 李維史陀、費里尼、色譜、可以「摸摸
看」的紅樓戲院、臺北的個性小店等等, 在作者華麗的世紀末文字
中, 一概惡名昭彰起來(也終於被以往冷感的讀者發現了)。因為作
者引用了「太多」(隱含的標準為何? 是誰的?)符號, 太多指涉和用
典, 用了之後的後果是「不知所云」(是「誰」不知「誰」云?)。又
如, 議者云《荒人手記》的敘述者以博大的知識論述「閹割」了讀
者的閱讀能力(註6); 然而我卻懷疑讀者的閱讀能力是否非如陽具
(phallus)一般單一化不可: 說不定讀者本來就沒有陽具作為閱讀工
具, 或是不必用陽具, 而是可以全面性地貼受擁抱文本的挑戰。閹
割了, 有何不可?

        文學獎評審認為作者賣弄。如蔡源煌指出, 此書太博學, 不知究
竟算是小說或論文文類(228); 而劉紹銘則嫌「李維史陀、傅柯這些
詰屈聱牙的名字, 喧『賓』奪『主』......因此本末倒置」, 結論是
「從事創作的人, 讀書『太』多, 不一定是好事。」(雙引號為本人
所加)(註7)。又如東年認為,「這篇小說『毫無節制』、大量的引用
知識, 有些是不必要的。.... 應該能將知識的部份『適當地』融合
進來。」(227)(雙引號為本人所加) 然而, 東年所謂的節制與適當, 
又是基於何種「放諸四海皆準」(universalist)的標準呢? 

    以上的文學觀未免窄化了小說的可能性; 不妨, 改採更開放的方
式閱讀:

    關於文類:《荒人手記》逾越了文類 (genre) 界限, 一方面打開
了視界, 另一方面文類的逾越也正好可以應合同性戀之逾越性別
(gender; genre/gender, 原本都指「類別」, 都是人工定義的, 都可
能改變)。關於太多的名字: 李維史陀提出僵化的人類文明結構引起
荒人(遭父權家庭驅逐者)的不安, 傅柯是(男)同性戀英雄難免引起荒
人膜拜, 這兩位「大師」如何會喧賓奪主呢? 讀者只見荒人對大師
俯首稱臣(卻未加質疑的!), 大師的名號才是「真主」! 又, 所謂的本
末倒置: 是基於何種秩序而言呢? 是不是就是荒人惶然面對的「黃
金結構」? 如果鬆動了此壓迫的結構, 荒人不是可以活得爽快些? 

    此外, 反智論至少還有兩種危險: 一, 要求寫作者藉由少讀書回
到盧騷(Rousseau)式的高貴野蠻人(Noble Savage)狀態是過度天真
的意識型態, 二, 很殘忍地說, 在當代的社會脈絡之下, 同性戀者以
及書寫同性戀的寫作者, 必須藉由知識(savoir)才有可能獲得發言力
量(pouvoir), 以便介入原本忽視同志的文字之中。反樸歸真(哪一種
樸, 哪一種真?)反而就回到異性戀的框架之中, 失去反攻和逃逸的能
力。

    要求形式上的規矩, 就是要求不乖的寫作者迷途知返, 回歸體
制的懷抱。

    姚一葦認為, 此作「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 沒有結構, 也沒有思
想的線索。時間是錯亂的, 空間亦如此。」(224)不過, 正如施淑所
言,「這篇小說企圖要挑戰或探討的, 就是所謂的『自然』、『正
常』的觀念, 以及這套觀念後面的整套文化。」(222)在此, 不妨參
考西蘇(H幨鋝 Cixous)著名的「陰性書寫」(Ecriture f幦inine)概念: 
西蘇認為的陰性書寫注重差異(difference: 應和了(echo)解構的"diff
廨ance"), 致力鬆動主宰的陽物中心邏輯(dominant phallocentric 
logic), 打開封閉的二元對立(closure of the binary opposition), 享樂
於開放的文本(open-ended textuality)之中(註8)。西蘇並不認為陰
性書寫必然預設女性作者或女性主題(像法國「男」同性戀作家惹
內Genet的「男」同性戀小說也被西蘇認為是陰性書寫)(註9); 陰性
書寫的特色是乖張地挑戰既有秩序。《荒人手記》歇斯底理的鋪排
陳述, 不節制也不適當, 時空的跳脫也常隨興而至, 不顧嚴密的理性
邏輯: 凡此總總, 均可稱為《荒人手記》之所以為陰性書寫之處。

    不過, 儘管《荒人手記》具有陰性書寫式的開放性, 其關注點卻
又有向主流中心靠攏的危險。此在第參部份細敘。

                B. 逾越的寫作者

    一個女作家可以寫男同性戀小說嗎, 而且採取單數第一人稱(而
不是「客觀的」第三人稱)的敘事口吻? 作者朱天文自己似乎很有
信心, 努力為自己辯護:「關於同性戀的寫實、素描層面, 我有相當
的自信, 基於廿二年的寫作經驗, 以及對於相關資料的蒐集、涉獵, 
例如, 金馬獎同性戀影展的每一部片子我都看過, 我相信我筆下的
東西不會出現『不寫實』的問題」(註10)。

    然而, 就是因為作者信心滿滿地強調自己的多年專業技術以及
她的用功, 她對於自己逾越寫男同性戀是否有正當性一事反而
「更」顯焦慮。朱天文相信她寫的東西不會「不寫實」: 因為她很
在乎、太擔心她寫東西犯下「不寫實」的「錯誤」。果然, 作者後
來又表示, 她自認「已做到極致」,「但必然不能取代同性戀者自己
的寫作」, 她說「『同志』自身來寫也許會有更『生活式』的寫
法」(註11)。在此, 她已經承認欠缺足夠的正當性來寫男同性戀。

    但, 就根據作者自己的邏輯吧, 她不能取代同性戀寫同性戀, 相
同地, 同性戀者也不能以朱天文的方式來寫同性戀: 事實上是, 同性
戀甲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地寫出同性戀乙所寫的同性戀文字! 作者所
謂「同志」會有更「生活化」的寫法, 是指誰的生活呢? 作者努力
呈現的同性戀之真實, 又是誰的真實呢? 作者預設了男同性戀者有
共同的「生活化」、「真實」, 以為她自己不是男同性戀就比較不
能親近這個身份: 而這正是作者的盲點所在。每個男同性戀者之間
都有差異, 甚至兩個男同性戀者的差異(來自不同地域、學歷、黨
派、階級、省籍、性交方法......)會比作者和她的男同性戀友伴之
間的差異要大得甚多! 

    作者在此的基本誤會是本質主義(essentialism), 相信不變而可
供辨識特徵的(男同性戀)本質(essence)。她誤以為男同性戀可以形
成質性相仿、經驗一致的族群, 擁有相同的身份認同(identity), 但
這當然是簡化了男同性戀的面目。同性戀族群的屬性可以不斷細分
下去, 就算是一位男同性戀也可以持續(in process) 改變分裂他的屬
性。作者大可以寬心: 她的男同性戀角色很可以得到一份「正當
性」。身份認同有無數可能, 要取得一種角色並不困難。

    其實, 相對於本質主義的、有變動性的建構論 (constructionism)
也可以在《荒人手記》中讀到: 尢如書末云,「書寫的時候, 一切不
可逆者皆可逆。因此書寫, 仍然在繼續中」(218)。「可逆」
(changeable)與「繼續中」(in process)即表示變動之大有可為。她
大可不必遵循寫實主義的反映論(mimesis), 力求重現一種男同性戀
經驗: 這是不必要也不可能的, 因為根本沒有「一」種真正的男同
性戀經驗。穩定的男同性戀身份(gay identity)早受到質疑(註12), 
不穩定的身份認同(identity)反而是更成熟的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 認同的特色才不會定為一尊(註13)。如此, 同性戀的生活
和生命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這才是開放方向的酷兒(Queer): 酷兒持
續(in process)注意變動的可能, 而不是將某一種唯一的認同視為標
的(goal)。

    同性戀的聲音是可以被製造的: 作者「已經」「製造了」荒人
的聲音, 不必自辯有無發聲的正當性(更不必以自己的多年寫作經驗
為護身符), 因為性別認同聲音的製造權是開放使用的, 有心人均可
運用之。如此一來, 關心同性戀的人都可以「越界」來壯大同性戀
的聲音, 同性戀者也可以思考: 在「既有的」身份界限「之外」, 發
出新聲有無可能。

    然而, 同性戀在臺灣社會的弱勢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非」同性
戀者越界書寫同性戀, 是否有剝削、挪用(appropriation)的危險? 也
就是說, 越界的同性戀文本如《荒人手記》, 是否只是讓主流的異
性戀社會賺了一大筆, 而同性戀者反而只「順便」分潤了少許發聲
權? 被利用的可能, 比是否「真實」(根據寫實主義                         
的)呈現同性戀經驗更值得令人警醒(註14)。

                參,封閉的政治

    薩伊德認為, 他所批判的小說(如《黑暗之心》)在藝術和智識層
面上自有價值, 他的批判把文本中隱而不顯的政治問題談出來之後, 
政治化的美感經驗反而可以增加前所未有的閱讀樂趣(註15)。
《荒人手記》就是一部很值得加入政治化討論的文本; 如此的閱讀
可以指出其中的盲點, 但這種善意的提醒也更可以豐富閱讀的可能
性。

    不妨回憶一下: 稍早的馬克斯主義文評者, 面對現代主義文學的
怪誕(如喬伊斯作品), 各有不同意見。盧卡奇 (Georg Luk塶s) 反對
現代主義的明顯做功, 認為這是反動而異化的, 出自於晚期資本主
義的個人主義, 因而主張寫實主義文學; 相反地, 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卻認為, 盧卡奇的寫實主義觀是僵化的形式主義, 死守了某
種特定的美學準則: 布萊希特指出,「真實(reality)變動著; 呈現真實
的方法也該變動」(註16)。

    在此, 不妨延伸布萊希特的說法, 為《荒人手記》的形式辯護: 
《荒人手記》的華麗迷離, 可能就是因應末世色彩的同性戀次文化
而生。這樣的面目可以解釋為政治的, 就如前述的陰性書寫有挑戰
性, 而不見得如盧非易所言, 只提供了美學的歡愉(註17)。

    然而, 作者的陰性書寫, 卻又是矛盾地「非政治」: 盧非易贊同
荒人的溫和的和平主義(註18), 然而我想要問: 荒人的「寬容」, 
為誰帶來了好處呢? 讀者可以發現: 荒人的愛滋朋友慘死, 荒人自己
活得惶然不安(也別忘了他自己的青春歲月有多苦), 而值得質疑的
異性戀主流卻紋風不動。如此看來, 和平主義的受益者並不是荒人
/同志自己。「寬容」的結果, 是放過既得利益者, 而讓弱勢者繼
續耗弱哪!

    荒人自稱「但願苟活於綱常人世」(184), 不住嚮往李維史陀的
黃金結構、只想被體制收編而不思批判其僵化(註19); 荒人又畏懼
同性戀行動者(lesbian and gay activists)的行為, 覺得「queer」是
獻醜(46),「阿堯, 他的激進和憤懣, 著實嚇壞『我們』。」(184)(雙
引號為本人所加)。荒人自知排擠於黃金結構之外, 也明知秩序之無
趣如「歐威爾的一九八四」(188), 卻不思批判, 而只是順從既有的
主流價值觀, 來牽制他的朋友: 同性戀運動者。

    又, 荒人自小說的第一章便宣稱自己的寂寞孤獨, 是「單數」第
一人稱, 行文中卻又時常自稱「我們」,「我族」, 複數化的自
我——荒人所謂的「我們」究竟是指誰? 彷彿孤獨的荒人其實是一
群未分化無甚區別的同質同性戀者(註20)——這種把同性戀人口
同質化的危險, 是把「自己」放在主流而政治冷感的無面目同性戀
人口之中, 並將孤獨感「轉嫁」到同志人權運動者、酷兒(荒人誤以
為同權運動者等同於酷兒queer)、新人類費多以及愛滋患者身上。
也就是說, 荒人成為同質化同性戀人口的代表, 而那些他不懂得的
同性戀朋友(生病的, 抗爭的, 年幼的)卻無法進入討論。臺灣難得一
見一本像《荒人手記》直接談論愛滋的小說, 然而此書的談法卻只
是乍舌恐慌, 沒有新路可出。

    荒人對異性戀體制缺乏質疑, 甚至還想自動收編進去。

    如在書中第11章, 荒人便想藉由和女性友人結婚而進入(異性戀
的)(男性)秩序。如此一來, 男同性戀豈不是利用了女性而和異性戀
男性成為共謀? 女性成為男性交易工具, 男同性戀者成為謝菊維克
(E. K. Sedgwick)在《男人之間》(Between Men)中男性同盟的
(homosocial)共犯。對待愛滋病, 荒人的態度也順從主流媒體的意
見, 將此病視為奇觀(spectacle), 似乎與自己無關、而是濫交者的天
譴; 荒人絲毫未查覺這些都是異性戀社會製造的偏見, 而只知被動
接受, 不加質疑(註21); 全書幾乎可算是一位同性戀(=?)愛滋朋友
慘死的記錄, 而且缺乏批判性。

    陰性書寫化的《荒人手記》沒有充份的政治反抗力也沒有政治
警覺度; 他的陰性論述反而忽視了女性, 徒然具有陰性之變異性, 卻
向主流異性戀社會靠攏。此書不陰性的陰性書寫是矛盾的; 它宣示
的色情烏托邦亦然。

    施淑認為,《荒人手記》「兌現了」<世紀末的華麗>中重建(陰
性)世界的宏圖(230)——然而這倒不盡然! 就如荒人常云, 「航向
色情烏托邦」(65), 這個烏托邦正是烏有之邦, 不存在的, 荒人根本
無法朝向一個"nowhere"航行, 也沒有建立出一個邦國。荒人是一個
政治性意識低的同性戀者, 並沒有建立新國家(他不喜歡團體, 不愛
呼口號; 但這只是他的個人態度, "taste", 他並不能向行動主義者提
出質疑): 他並不同於後/破國家(post-nation)論述者(比國家主義者
更基進而反省的), 荒人根本眷戀一個他自己不得其門而入的舊國家, 
在天堂門外暗自神傷: 哎! 我怎麼生為一個gay! 真倒霉!——荒人不
想也沒有能力開創一個"Queer Nation", 而只是在既有的國家邊緣
遊走, 憑弔諸多舊文明的遺址。

    《荒人手記》是部開放的文本, 提供不少挑戰讀者的閱讀樂趣; 
但很可惜的, 它的政治並不開放。人云, 荒人就是新新人類, 甚至誤
稱為酷兒(Queer)(註22), 其實是混淆了「荒人」「新/新人類」「酷
兒」三個辭語的差異: 荒人並不如同新新人類擁抱新秩序, 不同於
酷兒質疑、衍異(differentiate)秩序, 反而是以舊人類的目光, 很受
虐地(masochistically)眷戀那一個宰制他自己的「黃金結構」, 只不
過荒人的外貌又新又酷, 讓不少評者讀者無法招架。

                        後記

    因《荒人手記》而起的聲音實在太多, 限於篇幅及一時的體力, 
關於荒人的討論在此暫停。但本人將另覓時機再加以討論。我對此
書的態度, 的確是出於「愛之深求(不是責)之切」的心理, 《荒人
手記》是我在1994年見識過最精彩的文本之一; 或許, 文前薩伊德
的一些話可以為我的立場稍加解釋。

    這篇小論文並沒有真正結束。套句小說最後一句話吧,「書寫, 
仍然在繼續中。」


[註解]
1.  在此文中, "(   )"中的數字均指《荒人手記》(小說本文, 及評
審記錄)中的頁碼。
2.  《荒人手記》運用文本互設之甚, 激起光泰指出朱天文有抄襲
其作品《逃避婚姻的人》之嫌。然而光泰的指控曝露出他對
「原版」觀念的迷信(其實光泰本人被「抄襲」的文本也並非
光泰原創, 而是西洋歌曲歌詞; 光泰寫出西洋文本的翻版, 而朱
天文寫出翻版的翻版)以及對文本與文本之間的互動渾然不
覺。光泰的聲明於1995年3月25日假臺大校友會館提出。
1995年3月30日聯合報讀書人版有詳盡報導。
3.  Mikhail M. Bakhtin, "Epic and Novel: Toward a Methodology 
for the Study of the Novel."  Critical Theory Since Plato.  
Hazard Adams Ed.  p.840.  Florida: Harcourt, 1992.
4.  《荒人手記》連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期間, 該刊上也搭配刊
出了幾則關於同性戀及愛滋病的介紹, 與連載小說形成伴奏關
係。
5.  典型的讀者反應, 可參考「臺大椰林BBS」系統, MOTSS(同
志)版精華區收錄的兩則閱讀意見。對(1)強烈抨擊者認為, 
《荒人手記》中大量陳列的智識不屬於作者, 只是抄襲借用以
建立荒蕪感, 表現出朱天文的體認不足, 書中的嘔吐不是出於
自我的(WOODMAN.bbs@bbs.ee.nthu, Dec. 16, 1994)。有人
則同情朱天文的拼貼寫法, 認為朱天文抄色譜(原書89至92頁)
一節可以表現出作者的奔放情感, 只可惜朱天文不是生為男同
性戀者(Gide@Palmarama, Apr. 20, 1995)——這是屬於(2)的
懷疑。
6.  劉淑慧, <半新人類的回憶錄>, 中時晚報副刊, 1995年1月15
日(日)。
7.  劉紹銘, <孤絕物語>, 中時晚報副刊, 1995年2月5日(日)。
8.  Moi Toril, Sexual/Textual Politics.  p.108.  London: Routledge, 
1985.
9.  同上, p.110.
10.  張啟疆, <「我」的裡面有個「她」>, 中時副刊, 1994年6月
14日。
11.  張娟芬, <同志「素」寫同性殘酷物語>, 中時開卷版, 1994年
12月29日。
12.  Fuss, Diana.  Essentially Speaking: Feminism, Nature and 
Difference.  p.97.  New York: Routledge, 1989.
13.  同上, p.104.
14.  《荒人手記》被收編挪用的危險, 在人間副刊的兩篇文章中可
見到: 一是朱天文和蘇偉貞的對談, <身體像一件優秀的漆器
>(中時副刊, 1994年11月10日), 一是詹宏志, 朱天文, 蘇偉貞
三人座談, <在孤獨的月夜裡歌唱>(中時副刊, 1994年11月19
日)。前者革去了情慾--把身體像漆器一般貢在殿堂裡; 後
者則迴避了政治--孤獨發聲是沒有行動力的。
15.  Said, Edward.  Culture and Imperialism.  p.xiv.  New York: 
Vintage, 1993.
16.  可參考 Selden, Raman, Peter Widdowson.  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  pp.75-81.
17.  盧非易, <荒人手記>, 中時開卷版, 1994年12月29日。
18.  見盧非易。
19.  《荒人手記》第5章。
20.  荒人沒有思及同性戀認同不斷衍異(diff廨ance)的可能, 反而擴
大了(generalize)(男)同性戀的認同: 不同於亞綴安.麗奇
(Adrienne Rich)所倡導的女同性戀連續體(lesbian continuum)
是為了締結女性情誼, 荒人宣稱(男)異性戀的(男)同性戀化(書
中116頁)並無助於建立男同性戀和男異性戀之間的友好關
係。在此, 荒人只是像《荒原》一般感嘆沒有生殖能力的性行
為, 是基於男性觀點的, 缺乏對女性的觀照。
21.  可參考Watney, Simon. "The Spectacle of AIDS." in  The 
Lesbian and Gay Studies Reader.  Ed. Henry Abelove, 
Michele Aina Barale, and David M. Halperin.  New York: 
Routledge, 1993.
22.  李維, <新人類酷兒文本>, 聯合晚報副刊, 1994年11月22日
(二)。
        (初稿寫於1995年5月, 發表於《島嶼邊緣》第14期)


<帶餓思潑辣——《荒人手記》的酷兒閱讀>

                                        文/紀大偉

      我[荒人小韶]始終厭惡他[愛滋患者, 酷兒阿堯]用坦白不遮蔽
      的態度對他母親, 堂皇將情人帶回家, 我說阿堯, 房子不是你的口也。
      我們屢次為了這種事鬥氣, 我怪他侵犯別人的感覺.... 則根本是拿著
      利器在不斷戳戮一隻沒有防衛能力的無殼蝸牛。我說阿堯, 我們的
      世界, 狂野又荒涼, 媽媽她一輩子不會理解的。不是不願意, 是不
      能。不能的, 一般人都不能, 他們秩序的宇宙也是很脆弱的啊。
      ——朱天文《荒人手記》(12)

      右派將文化抗爭 (cultural resistance)的行動視之為攻擊.... 在
      這種論述下, 文化差異(cultural difference)的空間就蕩然無存了。
      ——Cindy Patton, Inventing AIDS (126)

    在偉誠<受困主流的同志荒人>的標題中[1],「同志」「荒人」等
指涉同性戀的新生詞彙, 顯示了對(男)同性戀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的關注與期許。在此, 我想從標題的另一點切入, 試探同性
戀的定/移位——「受困主流的」: 這個形容詞指出了某一種同性
戀的位置(position)。同性戀者的身份認同(identity)和所處位置是相
互定義的, 不可分割: 如裡邊/外邊、衣櫃(in closet)/現身(coming 
out)、邊界與越界, 都是認識同性戀的關鍵字。與定/移位相關的漂
泊流離(diaspora)處境——我試音譯為帶餓思潑辣——也時常定義了
文本中的同性戀: 如「『孽』子」和「『荒』人」帶有流放者(exile)
的失樂園意涵, 兩則"cult"(地下文化小經典)的短篇小說<張偉>(顧肇
森著)和<岸邊石>(許佑生著)亦處理男同性戀不得已的出走(從臺灣
到美國), 電影《喜宴》則陳述(無法)逃離家/國的情結。某些同性
戀者深好旅行的情愫也屬帶餓思潑辣的現象之一, 如見諸《荒人》
中大量呈現的出國旅行情境, 而(為了滿足同性戀情慾的)旅行情結也
可見於男同性戀作家紀德的《如果麥子不死》《非德者》等著作中
[2]。英國愛滋運動人士Simon Watney即指出帶餓思潑辣概念對當代
同性戀政治(queer politics)的重要性(59)。帶餓思潑辣並不全然是出
自個人意願的自由選擇: 社會對個人的掌控是不宜忽視的, 以免徒使
異性戀主義社會脫罪, 而將壓力轉嫁到一個個(不一定有能力離家出
走的)同性戀個體身上。

    同性戀的帶餓思潑辣不是單純的「外放」[3]: 同性戀的「現
身」不見得就是解放, 自我放逐也不見得可以獲得自由——就如偉
誠所言, 荒人的流放感已經內化於心, 也因此荒人離開家/國與否, 
都算是流放; 又如Watney認為,「與其說我們[女/男同性戀者]經歷
的是外在的放逐, 不如說這更常是內在的流放, 比較貼近於法律上和
文化上的隔離檢疫」(60)。社會在驅逐我們的同時, 也繼續囚禁我
們——正如Diana Fuss所述, 同性戀對異性戀而言, 是不可或缺的內
在的排斥(interior exclusion), 徒然成全了異性戀的存在(3), 也因此, 
同性戀成為異性戀社會中被逐的共犯。如此的同性戀形象, Fuss以鬼
魂比擬——同性戀成為鬼魅的他者(phantom Other)(4): 同性戀者成
為異性戀的性愛他者時, 也不能完全逃出異性戀主義的社會壓
迫——異性戀和同性戀相互成為對方的鬼影(3)。Fuss的比喻, 讓人
聯想近日外銷到香港的歐美歌舞劇《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其中毀容的狂人被放逐至劇院底層, 戴著面具不敢以真面目
示人——此即可權(權力的, 權宜的)/詮釋為如鬼怪一般不敢「現
身」的類同性戀者。

    然而商業化的《歌劇魅影》和炒作的《荒人》一般, 雖然都可以
挪用成為同性戀次文化的文本, 卻妥協反動[4]、複製了主流社會的
價值觀, 未免可惜。偉誠和我都肯定《荒人》在文本上的貢獻[5], 但
對於與文本息息相關的政治面卻不免惋嘆。偉誠對於《荒人》已多
所針砭, 而我想就書中的愛滋病論述提出補充性的討論。

    偉誠認為《荒人》是強勢的男同性戀文本, 而《荒人》在現今
的臺灣愛滋病論述中更顯搶眼[6]: 也因此,《荒人》中愛滋論述之
缺乏思辨也就更顯嚴重。在臺灣內外, 為愛滋所苦的朋友也是慘遭
流放的一群, 被迫成為愛滋論述中被逐的共犯——美國同性戀研究
者Cindy Patton指出, 愛滋病帶原者被迫成為「會說話的病毒」
(talking virus), 屢被科學界要索偷窺病情, 卻得不到應有的回饋: 亦
即醫療資訊和照顧(130)——在Patton眼中, 愛滋病論述成為「社會
壓迫的科技」(131)。在如此劣勢之下, 擁有優越發/代言位置的
《荒人》卻只複製了愛滋病天譴論(喜歡同性戀=同權運動=濫交=
慘死), 而未能以發/代言者的身份提出批判, 且對「安全性行為」
忽視不提。書中主人翁自己不用保險套也不怕出事, 彷彿可以置身
事外, 可以觀賞好友孤寂死去。曾參與同權運動的阿堯在死前竟如
此孤獨,「同志」都不見了, 而只剩一個如旁觀記者的小韶在身邊。
而小韶的記「實」紀錄即裹藏了對愛滋病患者不友善的主流態度, 
卻未能提出不同主流的敘述; Patton指出, 這種生活記實並不關心病
痛經驗, 而只是「複製深度清教徒文化中保守道德的數據」(25)。
愛滋病的呈現, 絕不是只有慘化病況的官方說法, 而也有爭取尊嚴
的另類(alternative)陳述: 比如, 藝術史研究者Richard Meyer在討論
攝影師Robert Mapplethorpe[7]的論文中即指出, Mapplethorpe死前
將自己拍攝成死神, 除了呈現病痛也呈現憤怒和自信, 因而拒斥了
受難者攝影(victim photography)的常規(376)。由此例可見, 愛滋的
談法有其他更具省思的可能, 不必只是挪用主流論述來自虐。

    為了因應愛滋, 以及面對女/男同性戀者在臺灣社會持續受到歧
視壓迫的既存事實, 更具批判性的愛滋運動和同性戀運動在臺灣有
成形的必要(事實上已在成形中), 相信這樣的力量展現是偉誠和我共
同樂見的。<受>文要求「建立正面的同志身份認同, 肯定同性情慾
存在的正當性... 積極建構屬於同志的故事和言說」, 並要求「有別
於主流的次文化空間... 確保另一種對世界的看法」——由此觀之, <
受>文重視同性戀身份認同及次文化的建制。然而, 要如何建制? 偉
誠在<受>文中反覆叫喚的同志, 指稱的對象又是何人呢?

        在此, 我想帶入Stuart Hall關於帶餓思潑辣的談法: 他指稱的帶餓
思潑辣經驗「不是以本質或純度所定義, 而是基於對必然的異質性
和歧異性的認知.... 帶餓思潑辣的身份認同是透過轉變和差異, 不斷
自我製造和重新製造的」(235, 黑體為本人強調)。Watney引述Hall
的觀點, 質疑單一的、發源的故國(59), 進而指出「九O年代中
"queer"一詞的急切重要性, 以及相伴的歧異觀念, 以及"queer"對
"pervert"的擁抱」(60)。自然, Watney是處在歷經同權運動的英國脈
絡中發言, 然而, 漂泊流離的(同性戀)帶餓思潑辣觀念對於不同脈絡
之中的我們來說, 仍具參考價值。"Queer"一詞在本地常譯為同志(即
偉誠所採用的譯法), 挪用政黨活動的同仇敵愾意涵, 然而這種譯法也
繼承了「一心一德、貫徹始終」的迷思: "Queer"就是尊重/喜愛歧
異, 怎能由同志進行黨同伐異的聖戰? 同性戀人口在臺灣絕不是自然
而然生為一種同志, 而早已是queer diaspora狀態[8]。誠然, 臺灣仍
未成立可堪認同的同性戀次文化, 但同性戀者也的確早已四分五
裂——本地同性戀人口是很需要次文化認同; 但若硬稱每一個同性
戀者為「同」志, 也是昧於早已分崩離析的現實。於此, 我寧願將
"queer"譯為酷兒[9]:「酷」帶有擷抗色彩,「兒」則期許"queer"如兒
童一般有成長變動的可能性。在此, 同志和酷兒應該都是可穿可脫
的服裝: 若為了進行政治運動之便, 可以暫時穿上同志的標識; 酷兒
則強調歧異的可能以及(對外/對內)批判的必要。兩種符號都不同
於英文的偽/原版"queer", 但三者不妨並置, 視情勢用之——穿上不
同的符號, 即穿上不同的政治意涵。此時, 選擇性的團結成為同志, 
就是同性戀運動的重要課題: 策略性的合作有必要, 但如此的合一也
是虛構——在論及酷兒影像的呈現時, Caroline Evans及Lorraine 
Gamman表示,「在恐懼同性戀(homophobic)的社會中, 一個虛構的和
諧認同(cohesive identity)有其必要, 以便讓政治社群能夠維持存在」
(39, 黑體為本人強調)。偉誠一分為二的談法(主流vs同志)固然有力, 
但不夠細緻化(specification), 沒有顧及源源而出的變動與差異。重
視社群之內的差異, 才能更清楚帶餓思潑辣的現況。

    我刻意在此將"diaspora"譯為帶餓思潑辣, 是要強調邊緣次文化
的運動可能性。臺灣的同性戀者仍承受內在外在的流放與困頓(所謂
的「帶餓」), 此刻不妨思及抗爭行動的潛力 (所謂「思潑辣」)。面
對離散的帶餓思潑辣狀態, 我們應如何為龐雜的臺灣同性戀人口建
立多種的多元次文化(及其文本)? 有很多種可能性, 然而《荒人》所
言的「色情烏托邦」(朱天文 65)恐怕是其中很一廂情願的一種可能: 
酷兒帶餓思潑辣不是只有一個源頭, 也不是只有一個方向, 不知荒人
想航向何處? 荒人也不是想提出另一種建制, 他只想回歸從來不承認
他的主流, 其烏托邦只是望梅止渴的空夢。施淑贊道,「朱天文果然
兌現了[朱天文短篇小說<世紀末的華麗>中的]創世紀宏圖」(朱天文 
230), 其實也不盡然: 如果荒人的思維只限於個人的自我滿足而未能
將社群納入思考範圍, 那麼他的建國行動就是大可懷疑的。同性戀
次文化的建制, 其實可以有不一樣的藍圖——美國同性戀歷史研究
者John D'Emilio提出同時重視個人層面和社群層面的說法, 值得參
考:

      我們[女/男同性戀者]之中大部份的人早已被家庭逐出, 
      所以為了我們自己的存活, 我們必須創立不依賴血源關
      係、也不依賴國家擔保的互助網絡(networks of support): 
      而且是自由選擇的、自由發展的。我們的政治運動中除
      了包括民權運動, 也該包括情感社區(affectional 
      community)的建立。(475)

這是各種可能的答案之一, 不光可以回答《荒人》中小韶的反覆自
問自答(希望他不要老是因為同性戀培育子代的方法和異性戀不同, 
就老是耿耿於懷), 也可以回應臺灣的同性戀帶餓思潑辣。天文、偉
誠和我以及各方的酷兒/同志們, 可能都可以在這一個或另一個理
想國(而不是烏托邦)網絡之中, 找到位置與方向。


[注  釋]

[1]下稱<受>文。<帶餓思潑辣>一文是對於《荒人手記》以及<受>
文的回應/補綴; 身為一個初試同性戀書寫/研究的入門者, 
我在此也對作家天文、學者偉誠兩種前輩致意。本文引述的愛滋
病討論專書, 借自婦女新知基金會的家珍, 在此致謝。
[2]當然旅行會帶來殖民和文化屬性的問題。《非德者》即呈現法
國白種成年男人對北非阿拉伯少年的慾念, 其中除了同性情慾
之外, 自然也有異國情調和跨種族及跨年齡階級的(被)征服
慾。
[3]內/外之(不)分的說法, 可見Diana Fuss。她認為,「所有的
外邊也都是旁邊; 距離與毗近之間的距離, 有時就是沒有距
離」(5, 黑體為本人強調)。
[4]《歌劇》劇末, 狂人終究向光明的外在世界降服, 放棄所愛, 
讓自己繼續鎖在地底的黑暗衣櫃之中。
[5]本人曾另外寫過一篇討論《荒人》的文字。見紀大偉。<在荒        
原上製造同性戀聲音: 閱讀《荒人手記》>。1995年5月15日
發表於政大視聽社學生論文發表會, 收入《島
嶼邊緣》14號4卷2期。該文肯定《荒人》的逾越(形式上的逾越
以及寫作者身份的逾越), 但也指出其(性)政治態度的封閉。該
文述及陰性書寫、朱天文越界為男同性戀代言、對諸多文評者的
質疑....等等觀點, 在此不再覆述。
[6]呈現愛滋病的本地小說文本不多。楊麗玲的長篇小說《愛染》
(尚書出版)以窺奇的態度處理因愛滋去世的男同性戀; 紀大偉
的<蝕>(收入小說集《感官世界》, 皇冠出版)則在科幻的形式
中以"parody"諷喻愛滋病論述(以及扮裝, 亂倫, 及男同性
戀)。
[7]Mapplethorpe是美國白種男同性戀攝影師, 患愛滋, 1988年
去世。他以男同性戀sm(性玩虐/性扮虐)和黑種裸男為主題
的系列攝影, 頗富爭議。
[8]以臺灣各地BBS站的MOTSS(同性戀)討論區為例, 各站呈現出頗
不一致的言論, 就是在同一站中也是眾聲喧嘩, 從未統一成
黨。在1995年5月, 臺大等地的MOTSS區還爆發嚴重的論戰, 大
抵形成保守派同性戀者和開明派同性戀者的拉鋸情勢, 而更激
進的同性戀言辭在論戰過程中被消音。
[9]同志一詞早在1992年臺北金馬國際影展出現。基於對此譯詞的
異議, 另有譯為酷兒的譯法: 首見於《島嶼邊緣》第十號。
見洪凌, 紀大偉, 但唐謨。<酷兒QUEER專輯>。《島嶼邊緣》10
號3卷2期(一九九四年八月)。


[引  用  書  目]
 
D'Emilio, John.  "Capitalism and Gay Identity."  The Lesbian and 
        Gay Studies Reader.  Ed. Henry Abelove, Michele Aina Barale, 
        and David Halperin.  New York: Routledge, 1993.  467-76.
Evans, Caroline and Lorraine Gamman.  "The Gaze Revisited, or 
        Reviewing Queer Viewing."  A Queer Romance: Lesbian, Gay 
        Men and Popular Culture.  Ed. Paul Burston and Colin 
        Richardson.  London: Routledge, 1995.  13-56.
Fuss, Diana.  "Inside/Out."  Inside/Out: Lesbian Theories, Gay 
        Theories.  Ed. Diana Fuss.  New York: Routledge, 1991.
Hall, Stuart.  "Cultural Identity and Diaspora."  Identity: 
        Community, Culture, Difference.  Ed. Jonathan Rutherford.  
        London: Lawrence, 1990.  222-37.
Meyer, Richard.  "Mapplethorpe/The Discipline of Photography."  
        The Lesbian and Gay Studies Reader.  Ed. Henry Abelove, 
        Michele Aina Barale, and David Halperin.  New York: Routledge, 
        1993.  360-80.
Patton, Cindy.  Inventing AIDS.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Watney, Simon.  "AIDS and the Politics of Queer Diaspora."  
        Negotiating Lesbian and Gay Subjects.  Ed. Monica 
        Dorenkamp and Richard Henke.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朱天文。《荒人手記》。臺北: 時報, 1994。
朱偉誠。<受困主流的同志荒人——朱天文《荒人手記》的同志閱
        讀>。《中外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