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日子 第一百零七天了,我諦視著灰白的泡沫滾飾 在向晚靛藍的浪上,漁港,擅於等候的女子翹首 引領情郎的地方;我站著,彷彿千年來不曾落淚 的女王頭,屹立在珊瑚鋪好的綠岸旁,只是只能 有這個姿勢。 從清廓四方迎面撲捲上來的風刮搜過日漸清 瘦的雙頰,絲毫不願妥協的蠻橫,連淚都來不及 流就乾澀進眼裡,教我只能微睜著、大力呼吸, 讓腥鹹的氣味滋養沙啞的喉頭;耳中忽地響起女 歌手的聲音:「而回憶就像困進眼裡的砂,不管 結局如何你都要柔柔的擦」,呵,也是感歎過愛 情傷人的同行者啊! 你還好嗎?這些日子怎麼過的?家搬好了嗎 ?還有人在說你的不是?……太多太多疑問了, 如果不是你避而不見的話,答案不會像投進海裡 的圓石,只是在心裡盪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我從來不敢橫踰私心包裹的尊嚴,去愛去念 去委附一個不知將待我如何的個體—不安如此嚴 重,任何藥劑都只能袖手旁觀—,可是這次不同 ,當我悸動於你霍霍如刃的眼神,同我一般堅毅 的後背,還有蒼茫難以捉摸的神情,我便決定拋 下所有可笑的矜持,去踏上一段從來不敢步上的 路途;而你啊,又是何等聰明地取此捷徑,教我 欣喜於你的同行,而後承接你撒手離去的愕然? 朋友告訴我,總是有些事要面對和經驗,而 年齡老成這樣才遭受這一切的我,不知幸或不幸 ?恁地扛起所有,和著迎接而來的跌撞一點一點 地消受。你又如何呢?依舊淡默的語調,在話筒 的另一端構築所有防範我再入侵的工事。 何苦如此? 如果你知道,從來不在你面前示弱的我,竟 也會在平常的午後,咖啡廳裡當著女同學的面汩 汩地泛流珠淚,而一切只是因為前一天晚上讀著 「失落也是一種生活」(Life After Loss),把你當作 死了一般,構想自己經歷著一段失去永不復得的 經驗而痛哭失聲,不得不依書裡的指示:「找人 談一談」時,你冰冷的語調會不會有一點像我一 般厚暖的心腸呼氣聲成的響韻呢? 我試著堅硬自己的心思,認定你糟透了,可 是朋友一句:「他說他這次跌得很重,過得並不 好」,竟全然卸下我抵禦你的唯一利器,天啊! 這叫我怎麼在夜裡護衛自己赤裸的相思呢? 總會有辦法的,我想。 寫了詩,紀念這段日子的不適;讓你知道也 好,當心情凝結成冰露,像石鐘乳般滴進日益石 化的心凹,彌足珍貴的就只剩下這些苦楚供養成 的詩情了: 愛的語言 方言用盡 靈感枯竭 我站在水邊 不曾美過 河流倒是輕鬆地哼啊過浮沈的音調 又轉了個彎 向時間打個招呼 日光燈複製身影 等人的輕蔑被拋棄的凌虐 還不夠慘 闔眼醒了 六十二天 外加一縷青煙 一條尾巴狗夾著,跑了 你說 我很溫情 簡直就像站在水邊的童子的尿 茅坑裡的屎裡的 蛆........... 十三句 白晝會哭的 不只是 夜晚懂夢的人 貓啊 狗啊雞啊桶裡的烏龜 世界末日假設有 明天就死如果是 百服寧會不會一覺到天亮? 鏡子在前面 擋 我 的時候 我 他媽的瞎了 脫褲子 給他看 竟然?! 大雷雨強暴氣溫 原來 星子墜了 白天哭的 桶裡的烏龜 雞貓狗 還有我垃圾桶裡的衛生紙 轉身望向背後的大尖山,落日的金線正巧切過山 的頂端;在二維空間裡,「每條經過圓的直線恰只有 一個與圓相切的點,稱為切點」,往外或往內時,不 是離開了圓就是分割了圓。我和你,也彷彿這樣的際 遇,相切於某一個時間的點,然後不融於彼此,漸行 於各自習慣的路,終至仳離難圓。其實把時間的因素 加入是個愚蠢的想法,愛因斯坦不是說嗎?時間對你 我而言是相對的,是啊,我細細咀嚼其中磨人而不可 違逆的因緣,你卻大把大把地揮霍順勢而流的耀眼春 光! 恐怕就只能這樣了,我繼續無聲地貼地蠕行,任 你雲際裡梭巡顧盼吧,天與地怎麼可能會有交接呢? 恐怕就只能這樣了! | 得獎感言: 被通知得獎的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 他淚眼繽紛地述說他和上一個男友的經 歷,還來不及告訴他,這篇作品書寫的 是我對上一個男友的心思,否則,他會 不會哭得更厲害?其實很喜歡看他掉眼 淚,平常陽光慣了的他,在這種時候特 別有一種誘惑我的憾人之美,只是不能 常常,不然會被他容易誤解的兄弟們群 起攻伐。其實真該謝謝他對我過去的包 容。最後謝謝Corey,我的學長。 個人簡歷: 昶全,媽媽給的名字,民國六十年生, 高雄人。以心理輔導為志業,目前任職 於台北某私立高中。因為懶惰的緣故, 從來不發表文章,唯一努力過的,都是 寫給別人的情書。 摘自:87.8.31自由時報副 作者:昶 全 整理:鐵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