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就不知道，會活成今天這樣的自己．

　　　　五月的母親節那夜，我在廣播節目中，談論著母權暴力．有些聽眾

　　call in很認同，也分享了他們的怨母情結；有些call in很反對，認為

    社會就已經那麼亂了，還談暴力幹什麼？接著四．五週的夜晚，和好友

    們都在廣播節目中，大談特談（暴力現象和暴力本質）．

　　　　許多成長班的學生也熱情地收聽和回饋；覺察到原來我們自己也是

　　暴力分子．天天對自己施暴，天天對他人施暴，很少用心地關心自己，

　　也不太有能力關愛別人．

　　　　我想，我往後半輩子的生命功課，大概還是練習多關心自己和關愛

　　別人吧．

　　　　事實上，現在的我，應該算是活在此生以來的生命最高峰，近一年

　　來，我生活在非常自主的狀態中，己有能力賺夠生活費，對自己的生活

　　很滿意．即使目前愛情對象從缺，我仍生活在愛中，邊工作邊玩耍．

　　    七年來認真當單親媽媽，在愛情假期中，反而讓我有機會靜觀或參

    與自己身心的情欲活動，也讓自己更深地明白情欲自主的另一種可能性

　　．因此有念頭想帶個團體，開始來談談兩關性，藉此開啟與人面對面談

　　話，與自己對話的機會．讓自己釐清近十五，六年來，所思所感所經驗

　　所體會的點點滴滴，談談兩性的僵化文化思考及可能的改變和實踐．

　　　　一九八二年五月，我離婚了．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離婚救自己．

　　　　一九六八年我二十一歲，在我自己一票的堅持下，嫁了我愛的人．

　　　　一九八三年我三十六歲，在我自己一票的堅時下，我離了婚．當時

　　，真的是搞不清楚狀況．

　　　　一九八０年到八二年之間，我斷斷續續地看精神科，病名是身心官

　　能症．忘了自己墮幾次胎，忘了自己在四樓陽台上踱步多久，計畫要跳

　　樓自殺；記得曾經一天抽四．五包煙的一段日子．

    　　　當然，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了，也明白那是什麼狀況了－－我完完全

　　全地沉淪在（中夫毒）裡，覺得全天下只有老公一個人是我活著的重要，

　　對象，我為他活，我為他做，根本沒有經過溝通和澄清．後來才明白．他

　　已經是自己虛構和幻想中的人物了．在當年，生活之中，除了助老公生意

　　成功之外，別無他念，而情愛生活是蕩然無存的，我早已把自己物化成賺

　　錢和做事的工具了．

　　　　前夫，是熱戀三年的愛人，享受了五年恩愛夫妻生活的浪漫多情老公

　　，共患難了十年的白手起家艱辛伴侶．只是現在，我生命不與他共度了．

　　對他無怨，自己也無悔，只是，離婚前有兩個鏡頭是很鮮明．

　　一個是，我對老公說：我想休息一年，就當家庭主婦好了?他居然說：那，

    我養妳幹什麼？我被他的這句話嚇呆了，一反平日的兇悍，我默默無言．

    記得我心裡想：我賴玉枝十八歲就師範畢業當小學老師了呦．我什麼時侯

　　被你養過？

　　另一個是，一九八一年夏，友人帶我去私人診所看精神科，我被診療室的

    兩位病患嚇到，很怕自己變精神病，（現在明白人人都有潛伏性的精神失

    衡狀態，就像人人會感冒一樣．就告訴老公：我想去住療養院．老公說：

    如果醫生這樣說那妳就去．當時我馬上想到，每次墮胎都由會計小姐去接

    我回來，就問他：我住院你會來看我嗎？他不耐煩的回答：我哪有空啊．

    說不定前夫至今都不明白，其實，就是這個畫面促使我下定決心非離婚不

    可．或許他說時無心也無意，但是，對我卻是晴天霹靂；現在也才明白，

    對他的愛情在那一刻死亡了．


　　愛情零分，驚醒夢中人
　　　　我常常問我（媽媽成長班）的學生：結婚十年了，成家立業的成績單

    如何？房子一棟，車子一輛，孩子兩個，存款百萬．愛情呢？大部份的學

    生都會回答愛情零分．

　　    零分，驚醒了夢中人，大家開始來看看自己的情愛生活，才發現親情

    ，愛情，友情，都是不滿意和不滿足的．

　　    我帶領他們溯著自己生命的情愛歷史回頭看，記憶中，自己曾沐浴在

    愛中嗎？結果在學生中發現，如果條件合適，可以選擇離婚的有83％；願

    意放棄孩子的有66%；還願意再婚的有33%；沒人能好好談戀愛過一生，沒

    人相信有會有人愛上自己．

    　　也許你會問：真的是那麼慘嗎?是的，非常多三十五歲的已婚婦女屬於

    這個族群．並不是他們的情愛生活出了什麼問題，而是大部份的人都沒有了

    情愛生活．沒談情說愛的時間，也失去了談情說愛的能力............．

　　母親，父權文化的傳統者

　　    兄長和我一樣，都離婚十五，六年了．

　　    兄長與前妻各住異國，但法律上尚未離婚，依我看來他仍籠罩在威權文

    化下的男人角色中，活在丟了太太也丟了孩子的罪名之下，為此，他完全不

    敢去碰法津離婚．但是，他仍然是我那八十多歲的媽媽的最愛，他還是兄長

    們的弟弟．我則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家人的陌生人和家門外的

    人，但反而因此，我得到自我尋的自由．

    　　記得，我離婚一個多月之後，和母親見了面，她劈頭就說：阿枝，你離

    婚了，他們紀家是不會讓妳上神主牌呦！妳也不能上賴家的神主牌．妳還是

    趕快找到合適的人來嫁，否則妳死後就會變亡神野鬼四處流浪．我告訴媽媽

    ；我和喜歡和一群亡神野鬼一起流浪......．

    　　母愛是我的碩士論文主題，母權暴力倒我自一九九０年末上任單親媽媽

    之後，對自己做反省和生活上體會的主題之一．

    　　我發現，母親竟然是威權文化的主要傳承者及再造者．在現今既存的威

    權文化下，母親仍是家庭人際關係及孩子教育的主導者，母親男女有別的價

    值觀念下，對孩子施與性別歧視的教育．不是要罵母親，只是陳述母親角色

    在威權文化下的角色功能－－社會角色的功能發揮過高，反而失去了人性空

    間．

　　    威權文化的特質是消除個人的存在．人是被放置在對位的角色上來教育

    ．長幼有序，男女有別．父母親的責任就是依此長幼有序，男女有別來教育

    孩子，好像每個人都必須在此虛構的系統中，隨著年齡漸進，若孩子脫了軌

    ，父母即是失敗的父母，養出了失敗的孩子，一輩子都蒙羞．單親爸爸或單

    親媽媽，更是單打獨鬥地承載這種責任．

　　　　細細地觀察和體會，威權文化下的男女，都是歧視自己和歧視別人的．

    包括很多我認識的女權主義者，同性戀主義者，社會改造運動者，幸福美滿

    姻生活的工作者，都在做－－愛人的事，卻沒有能力去愛人，是因為他們不

    知道如何愛自己？

　　愛是一種能力，需要學習

        一九八三至九０年間，再度單身的身分，讓我幸運地進入戀愛的高峰期

   ．當時和愛人訂下的戀愛契約是：一．雙方都不可強迫對方做任何違背意願的

   事．二．我只想談戀愛，不想結婚．三．若愛情結束，希望有一個過程，讓彼

   此還可以成為朋友．當時是因為害怕受傷，害怕惹上禍端，才想這些愛情遊戲

   規則，沒想到，卻讓我因而演練成情場能手．之後，幾乎每一次的戀愛，都能

   完成情愛三部曲－（含苞待放），欲擒故縱；（盛開）你儂我儂，濃得化不開

   ；（枯萎），練習做朋友，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在這些戀愛的經驗中，一九八八年送給自己的聖誕禮物是，女性的自慰

   器一套．那是和一個小我十的愛人結束愛情之後，我給自己一個把（戀愛假期

   ）做反省的機會：我看到的是，我是情場老手，他是情場上的菜鳥，關係的主

   導權在我手上，這是否有失公平？在愛情關係中，有強勢弱勢的權力鬥爭嗎？

   當然，答案是肯定的．

　　   之後，我花了半年時間，對自己身心的情欲活動，做自我探索和瞭解．

   　　一九九四年有機緣和朋友促成（第三性文化工作室）和（立報）合作，每

   週有一個版面，一群朋友定期聚會，如此持續了近一年的辯論，寫作，大都偏

   重在同性戀議題上．一九九六年，我開了一個男同性戀者互助成長團體，藉此

   ，我穿越了自己性別歧視的心牆，讓自己比以前更有能力成為（一個人）的活

   著，也較有能力把別人看成（一個人）．

   　　我認為戀愛和尊重別人都一種能力，都需要練習和學習．